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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怡心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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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怡心意

顧怡實在心慌,這裏人多,她們談話聲音雖小,但難免被有心人聽去,她性子敏感,不像方怡那般大膽,只放下手中的東西,起身離開,“你別說了,我去透透氣。”

“欸——”方敏還沒說完,就見顧怡離開的背影。

她們二人雖是好友,但有時不能理解對方。方敏又如何考慮過顧怡,她只是庶女,家中人不疼,婚事由不得自身,嫁給大理寺少卿嫁嫡子已是高攀。

顧怡生母是通房丫鬟,自幼在嫡母身下養著,待遇處處比不上名義上的母親自個兒生的孩子,若不是那郭懷盛不是個東西,十四歲時就鬧大了某家平民女子的肚子,這門婚事也輪不到她。

家裏的夫人雖心中不喜她,從不給她好臉色看,但物質層面也不曾虧待。如此長久以往,顧怡謹慎又自卑。

那段時間裏,郭懷盛的事鬧得很大,他的名聲在這京中很臭,家裏但凡人是正常的,對女兒有憐惜的,都不想接過這門親。東靈國講重禮倫法,這些腌臟事有,都是私底下,那女子顯然被逼得活不下,於集市之中大聲告罪,鬧得人盡皆知,當街撞了墻,說郭懷盛不負責,聲聲泣血。

這樣的人家誰敢嫁?女兒過去怕是得被折騰死,可見相公是個好色喜歡惹事的,說不定日後日日流連青樓,公婆也不管家中逆子。

在大家退避三舍時,禮部尚書夫人卻一下便相中這人人都不喜的燙手婚,不經過庶女的同意,在媒人來家時,一口同意了這樁婚事。

顧怡原本毫不知情,可大夫人那日把她叫入房中,溫聲細語,向她說明其中利弊,這樁婚事是她高攀,顧怡應當感恩戴德。

回想到此,她心中一陣刺痛,尚且年幼的顧怡當時覺得天塌下來,現今雖是能接受,但心裏總是不大舒服。

顧怡長舒一口氣,她的胸口很悶。

女子沈浸於過往之中,步伐加快,似乎要舒出這不快之意,等回過神來,她離原先的涼亭越來越遠,竟不知走到這宮中何處。

四周寂靜無人,比之剛才的喧鬧,現今仿佛到另一片地界,顧怡一時間有些害怕。

“有人嗎?”她膽怯地喊了幾聲,均沒有得到回應,風吹樹葉沙沙作響,這裏的草茂盛,很荒蕪,像是無人居住的宮殿。

顧怡進入庭院內,到這殿內的門前,欲鼓起勇氣推開,結果聽見裏面的對話聲——這裏頭是有人的。

她們顯然在商議著什麽。

“都準備好了?”

“放心吧,今日過後,大皇子和崔氏女……”

後續的話語聲音變小,顧怡沒聽真切,但她也十分驚慌,這兩句話就足以聽出,有人要在這宮中陷害人。

即將被害的對象疑似是大皇子。

腳步聲響起,裏面的兩個宮女似乎要出來,顧怡連忙放輕腳步,小跑到旁邊粗壯的樹幹後邊,蹲下身體藏匿身影。

有人要害大皇子!顧怡心裏著急,等了一陣子,那兩個宮人徹底走遠,她慌裏慌張地跑回去,想要原路返回,去往涼亭處,告訴那邊駐守的禁軍這件事。

此事事關重大。

顧怡的方向感不好,無論如何,跑到哪裏,只要見到人,事情還有轉機。

她不是一個熱心的人,在尚書府生存的這些年,顧怡已有自己的生存方法,那就是聽話順從。禮部尚書妻妾成群,這些鬧事禍害也經常有,顧怡自身難保,若是在府內聽到任何人有關的事,必不會摻和。

但那人是沈穆齊。

顧怡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三年前的賞花宴時,一席白衣的溫潤少年,在眾花間流露出的笑意。他仿若救世主一般,是她見過這天底下最好的人。

少女之心怦動,為站出來護著她,又溫和贈予她花枝,皎皎如月朗如風的太子殿下震顫不已。

*

沈梓玉帶兩人回到自己的宮中,本想去無人的宮殿處,但今日花宴,她也不知哪處有人沒人,只有這裏才能避開耳目。

她宮內那一群宮女屬實礙事,沈梓玉轉過回廊,他們三人到一處偏殿內細談。

段哲生剛進宮中居處,擡頭看那龍飛鳳舞的字跡,一時間誇讚道:“聖上親筆當真妙極。”

他如何能一眼認出來?因為皇上的字是太傅所教,如今他家中還存了許多。太傅是真心喜歡皇上,很滿意沈岳居這個學生,陛下幼年便聰慧,善用人心且好學強識。在他看來,沈岳居是十分適合當皇帝的人,若不好戰,是能流傳千古的明君。

段哲生和兩個兄長從小在這種教導下成長,就算沒有太傅說,他見這字跡,也是發自心底的欣賞欽佩。

他讚嘆完後又問:“為何別處都是宮,五公主殿下的住處卻叫‘春和居’?”

沈梓玉剛穿過來時,看這牌匾也覺得特別有意思,她還問了系統,此時給人解釋道:“這是父皇為先皇後提的字,先皇後年前時喜花,這處宮殿花草眾多,景致別致,父皇便特賜這宮殿。殿內呈春和景明之勢,父皇親自提筆作匾,由此得名。”

段哲生頷首。

這也算得上一段佳話,霍暖生前,沈岳居待她不薄,至少是該有的皇後規格和人前的愛護都給了她。但只有霍暖本人知道,這愛意中摻雜了多少鎮北將軍的勢力。若她兄長沒有那樣的實力,沈岳居也不會在她身上花這份心思。

霍暖用了大半生去試探沈岳居有沒有心。

沈梓玉請兩人坐下,喜歡適時端上茶水,她被沈梓玉叫過來侯在一旁。霍中檀看向桌子上的茶壺和茶盞,宮內的東西自是上品,但東西太少,他眉頭微微一皺,“為何沒有糕點?”

不是霍中檀想吃,而是沈梓玉愛吃。

她住將軍府的那段時間,府裏的廚子每日變著花樣給她做,每張待客的桌子上都會擺放她愛吃的幾種糕點品類。沈梓玉想吃就能吃,若是想換口味,還能給後廚吩咐,翌日便會有公主殿下指定的吃食。

沈梓玉笑笑,“宮內自是有的,但是每次派宮女前去禦膳房討要,免不了扯皮,不是貴妃房內要緊,就是給眀妃熬藥,說是實在忙不過來。”

“時間久了,便也不想吃了。”

沈梓玉這一番話說得風輕雲淡,但霍中檀的眉頭越皺越緊,她身為公主,在這宮中過得還不如將軍府的生活,太過滑稽。

“若是表哥想吃,現在也可以去要。”沈梓玉正要吩咐喜歡去禦膳房,卻被霍中檀制止,“不必。”

段哲生安靜地聽著一切。

氣氛一時有些沈默,沈梓玉主動挑起話題,“段公子,你可是又有不懂的地方?”

她知道霍中檀是心疼她了,像是知道了家中的孩子在別處沒有吃好,這是一種微妙的感覺。沈梓玉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好,本來還想著需要應付很多事,但宮內生活卻是比想象中好很多,這幾日都歇著有些安逸了。

段哲生見話語回到自己身上,忙點頭,那些的紙張在他盤腿跪時被放於身側,他骨節分明的手拿起宣紙擺於桌上,其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看得霍中檀眼暈。

霍中檀端詳那水墨許久,看不出什麽道理,其餘二人都習以為常,遲疑開口:“你們這是?”

段哲生拱手,先行進入角色,不勞沈師長開尊口,先為他介紹:“霍小將軍,這些符文叫數學,主要是運算和函數,皆由五公主殿下一人所創。”

說完這些,他實在忍不住敬仰之情,又誇讚,“殿下乃世間之奇才,是傳授在下知識的老師。”

饒是霍中檀也料不到,他再暼一眼那看不懂的東西,又擡眼直視沈梓玉。

段哲生將人捧得很高,讚美之語發自肺腑,沈梓玉感受到霍中檀詫異的視線,十分惶恐,連忙否認:“不是不是。這些也都是別人傳授予我。”

沈梓玉和段哲生說過很多次,但段哲生不信。他自認為通經史,天文地理無所不知,這些數學符號他卻從未見過。

段哲生廣讀詩書,如此龐大的閱讀量也未接觸過這些分毫,那麽,沈梓玉自創這門學問的可能性極大,不說一定,也十有八九。

至於公主為何一直否認,那必然是文人風骨,謙虛罷了,段哲生很貼心地沒有戳破。

沈梓玉見那一堆宣紙也頗為頭疼,她看半晌,有點頭暈眼花,斟酌片刻,“段公子,你給我點時間……”

就在此刻,門被“砰”一聲打開,一個生面孔的宮女慌忙跑進來,竟是不顧禮儀,“公主殿下,大皇子他……”話還沒說完,就被追來的侍衛壓倒在地,大聲呵斥這名宮女,“放肆,五公主殿下的居處豈容你如此無禮?”

那宮女跪著,也不顧禁錮,把那沒說完的話竭力吐出,“大皇子殿下……不見了!”

“什麽?”沈梓玉立馬站起來,她跟前的筆墨紙硯險些被打翻。她激動那一下,又剎那間冷靜下來,擡手示意侍衛放開宮女。

沈梓玉冷聲問:“好好說清楚,究竟怎麽回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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